近3000名兒童在20年前的美國“9·11”事件中失去了父母。20年后,已經長大的他們,談到了自己在夜驚中成長的經歷、思念從未見過面的父母的痛苦以及經常被視為歷史性災難受害者的負擔。他們中很多人表示,經常想知道已經不在的父母會怎么看待他們現在的狀況。
根據2005年由已故西奈山醫學院精神科研究員克勞德·康托布(Claude Chemtob)領導的一項研究,“9·11”事件造成2752名18歲以下兒童失去了親人,他們平均年齡不到8歲,其中約86%的人失去的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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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指出,父母的去世對孩子來說是最具壓力的事件之一,作者表示,父母死于恐怖主義事件會增加孩子患心臟病、抑郁癥和創傷后應激障礙的風險。
來自紐約華盛頓港的阿什利·比斯曼(Ashley Bisman)在飛機撞向雙子塔的那天早上正在上高中歷史課,電視畫面顯示她父親的辦公樓著火了。最后,他父親的遺體一直沒找到,只找到了他的信用卡。
阿什利說,“有一種悲傷永遠不會消失。”但她又補充道,生活也有希望、愛和歡笑。“重要的不是發生在你身上的悲劇,而是你如何振作起來并克服它。”
尼古拉斯·高爾基 19歲
“我的父親非常成功 我想成為他那樣的人”
尼古拉斯的母親保拉?貝利尼表示要感謝兒子還在肚子里的時候就救了自己。2001年9月11日,在摩根斯坦利任業績分析師的貝利尼已懷孕7周,嚴重的孕吐導致她上班遲到。當她剛要進入世貿中心的南塔時,就看到第一架飛機撞向北塔。而尼古拉斯的父親塞巴斯蒂安·高爾基當時是德意志銀行的高管,在曼哈頓中城工作。當天,高爾基正好在世貿中心主持一個商務會議,遭遇恐襲后他沒能逃離。
2001年9月11日,美國紐約,濃煙從世貿中心北塔滾滾而出。人民視覺 資料圖
尼古拉斯在韋斯特切斯特郊區長大,他是個容易焦慮的人。“我對一切都很焦慮。”尼古拉斯還稱,“我是那種總是問自己‘如果……如果……如果……會怎樣’的人,幸運的是,隨著我開始學著應對,這種情緒已經消退。”
尼古拉斯今年19歲,去年在新冠大流行期間他進入印第安納州普渡大學成為一名大一新生,由于離開了家人,他不得不開始接受抑郁癥治療。治療中,他在冥想時會想,如果他的父母搬到歐洲,他的生活將會是怎樣的不同?因為母親貝利尼曾告訴過他,在“9·11”事件之前,他們就考慮過搬到歐洲。尼古拉斯在采訪時說,他還想知道,父親高爾基會怎么看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有競爭力的啦啦隊長這件事情。
美國民眾在紐約世貿遺址前寄托哀思(資料圖)
現在,尼古拉斯正在上大二學習計算機科學,他的母親成為一名瑜伽老師。尼古拉斯說,“盡力做到最好已經成為我的目標,我的父親非常成功,所以我也想成為他那樣的人。”
利亞·奎格利 19歲
被貼上“911兒童”的標簽讓人很不舒服
利亞現在是馬里蘭大學的一名大二學生,正在學習幼兒教育。她的母親帕蒂·奎格利是拉齊亞希望之光基金會的臨時執行董事。該基金會在阿富汗為女孩提供教育,并計劃在美國撤軍后繼續這樣做。
像其他從未見過自己父親的人一樣,利亞主要是通過照片和別人講的故事來認識自己的父親。她是在父親去世后一個月出生的。她的父親帕特里克·奎格利是美國聯合航空公司175號航班上的乘客,這是第二架撞向世貿中心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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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歲時,利亞在馬薩諸塞州西部伯克郡一個為在“9·11”事件中失去親人的孩子舉辦的夏令營中找到了一些安慰。她連續去了5個暑假,直到這個項目結束。她說,“我不記得是否在營地里明確談論過我們這群孩子的感受,但我知道大家都有一段共同的經歷。這幫了我很大的忙。”當一些老師談論社會研究或襲擊事件時,他們會讓利亞離開教室。她說,這讓她覺得“非常尷尬”,被貼上“911兒童”的標簽讓人很不舒服。
利亞認為,每個人對失去(親人)的處理方式都不一樣。她寫到,“悲傷的5個階段不會結束。人們以為終有一天,一切都向你告別,然后你就獲得了自由,這只是自欺欺人,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朱莉婭·加德納 22歲,邁克爾·加德納 24歲
“我對你的思念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今年春天22歲的朱莉婭從布朗大學畢業,計劃申請獸醫學校。失去父親道格拉斯·加德納時,她還不到3歲。她的父親曾是雙子塔北塔金融服務公司康托·菲茨杰拉德(Cantor Fitzgerald)的執行董事。
9月11日,在美國紐約的“9·11”紀念廣場,一名女子輕撫紀念牌上鑲嵌的遇難者姓名。 當日是美國“9·11”事件18周年紀念日。 新華社
每個911紀念日,茱莉亞都會給父親寫張紙條。當她在父親的母校上學時,她寫到,“你從未在校園里見過我,我踢足球時多么希望你能吼一聲,再把我裹在獅子毛巾里一次……我對你的思念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朱莉婭喜歡播放父親的黑膠唱片,“通過聽他的音樂,我可以了解他,這對我來說很好,”她說完,眼眶濕潤了。
朱莉婭的哥哥邁克爾今年24歲,是房地產服務公司Newmark的合伙人,他通過籃球與父親建立了聯系。邁克爾曾效力于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并在哈弗福德學院的體育館參加過比賽,他的父親曾是該校球隊的一員。邁克爾稱,“我每年去那里打一次球,就能看到父親上大學時的牌匾和照片。我們4次都贏了,我必須在他的體育館獲勝。”
雙胞胎弗里德曼兄弟 31歲
救援人員說需要干襪子 長大后他們創辦了一家襪子公司
在雙胞胎弗里德曼兄弟的父親安德魯·弗里德曼失蹤后,這對雙胞胎的母親麗莎帶著他們去了曼哈頓的所有醫院和消防站尋找。兄弟倆表示盡他們所能找到父親的遺體,有助于減輕父親死亡給他們帶來的打擊。他們的父親在世貿中心北塔的卡爾期貨公司工作,他的玳瑁眼鏡和銀色手機目前被收藏在911紀念館。
9月11日,在美國紐約的“9·11”紀念廣場,人們在鑲嵌遇難者姓名的紀念牌前悼念。 當日是美國“9·11”事件18周年紀念日。 新華社
這對雙胞胎兄弟說,他們記得當時救援人員在潮濕的廢墟中搜尋后,對媒體說需要干襪子。4年前,兄弟兩人創辦了一家名為Tall Order的襪子公司。他們承諾將10%的利潤捐給“周二的孩子”。“周二的孩子”是一個非營利組織,為遭受恐怖主義和軍事沖突損失的家庭提供咨詢、輔導和其他服務。目前,他們已經捐贈了4萬多美元。
阿什利·比斯曼 36歲
“我的人生到底做了什么?我的爸爸現在會怎么看我?”
2013年,結束一段戀情后,阿什利發現自己單身,沒有工作,也沒有房子。一天,她去了911紀念館,那里有她父親的名字。她的父親是雙子塔北塔金融服務公司康托·菲茨杰拉德公司的首席財務官。
“我在反思我的人生到底做了什么?我爸爸現在會怎么看我?”阿什利回憶道,“我覺得自己很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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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改變狀態,她注冊了一個在線約會網站,在經歷了一堆糟糕的配對后,她遇到了埃里克·比斯曼。他們結婚了,現在有一個3歲的女兒和一個快2歲的兒子。她的丈夫是Ally Financial公司的投資組合經理。她說,“我想象著父親和他坐在一起談論財務,雖然那永遠不會發生。”
阿什利是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新聞系的學生,30多歲時,她開始寫下她對父親的回憶。然后,她將這些線索編成名為《追逐蝴蝶夢:911女孩的真實故事》的回憶錄,已于今年6月出版。阿什利說,有些讀者可能會覺得這本書中的一些幽默很不尊重人,“但歸根結底這是我的故事,對于我,應對失去父親的方法是在隧道盡頭找到一盞燈,找到讓我微笑的東西。”
紅星新聞記者 蔣伊晉
編輯 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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