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Disco》被指侵權 律師稱:伴奏作者應分得版權的30%到50%
2月4日,隨著一封律師函的曝光,2019年第一神曲《野狼Disco》再度成為輿論的焦點。
在登上春晚舞臺之后,1月26日,詞曲作者、演唱者寶石Gem曾發微博表示,將把《野狼Disco》的全部版權收益捐贈給在武漢的醫護人員家屬。而在1月15日,上海瀚元律師事務所的律師趙智功給野狼團隊發去了律師函——這首歌的伴奏(Beat)作者、芬蘭創作人Vilho Ihaksi委托他為自己的作品維權。
寶石Gem在昨日晚間發微博回應了事件經過,否認了“侵權”“抄襲”的說法,并表示,《野狼Disco》的演出登臺、電視臺及藝人的合法授權是從自己的公司取得詞曲授權,與編曲無關。
寶石Gem在微博的回應界面文娛就此向趙智功律師求證,他表示溝通情況屬實,寶石Gem所稱聯系他經紀人的陳先生就是版權方瑪西瑪國際的負責人,但“數額巨大”并不屬實。“沒有談到具體數額,只談到了分成合作”。趙智功告訴記者,版權問題可能會對這筆捐款產生影響,“目前我們沒有收到任何來自野狼團隊的正面回應,這筆錢的走向我們也不清楚”。
圖片來源:律師趙智功個人公號這是一樁商業糾紛,雙方各執一詞,《野狼Disco》是否侵權還需要通過法律程序裁決,但可以肯定的是,這首歌在詞曲創作上不存在所謂的“抄襲”,主要爭執點在于伴奏授權合同的權益范圍。
除了野狼團隊,趙智功還給英皇、華為、網易云音樂和咪咕等版權相關方發送了停止使用的律師函。網易云音樂回應稱,版權部門目前就此事正在溝通處理中,暫時沒有可以對外的回復。
侵權風波
去年10月,伴奏原作者Vilho Ihaksi通過朋友聯系到趙智功,作者和版權方瑪西瑪國際委托趙智功給《野狼Disco》相關利益方發送律師函。“《野狼Disco》在Youtube等海外平臺上架,因為這首歌在海外發行時標注的詞曲作者都是寶石Gem本人,沒有提到伴奏原作者,我在臺灣的朋友發現了這一問題,就協調聯系到了我這邊。”趙智功告訴界面文娛,今年1月15日,他發了正式律師函,如果后續對方沒有協商的意愿,就會啟動正式的訴訟程序。
趙智功表示,Ihaksi的首要訴求并不是打官司,而是解決版權問題。“先不談賠付金額,我們覺得這個事情是可以合作的,我們不是想要扼殺一首已經這么火的歌,而是希望通過正式的版權合作進行分成,讓大家規范化地使用版權。”他透露,一般情況下,作者可以分得30%到50%的所有權。
音樂的版權問題相對復雜,趙智功主張的是《野狼Disco》伴奏部分的版權侵權。
作為一首說唱歌曲,《野狼Disco》從歌曲的組成上分為詞、曲和Beat(伴奏)三個部分。說唱歌詞(Verse主歌部分)和旋律作曲(Hook副歌部分)屬于寶石Gem的創作,涉嫌侵權的是Beat,也就是歌曲的伴奏部分。趙智功指出,《野狼Disco》的Beat使用的是芬蘭音樂制作人Vilho Ihaksi制作的作品《More Sun》,而這首歌最早發表于2018年2月。
《中國有嘻哈》的流行讓人們知道了Beat在說唱音樂中的重要作用——它甚至構成說唱音樂的創作動機。隨著互聯網的發展,Beat的版權授權已經具備商品屬性,只要向Beat的音樂制作人支付一定的費用后,就可以拿來錄歌。
而原作者Ihaksi已經將《More Sun》的綜合性版權(包括獨家使用、獨家商業開發、獨家經紀和獨家訴訟)在中國地區獨家授權給瑪西瑪國際,在大中華地區(包含香港、澳門及臺灣)任何對《More Sun》的使用,都應當經過瑪西瑪國際的授權,包括《野狼Disco》。但野狼團隊并未聯系過Ihaksi 。“《野狼Disco》的商演、廣告和春晚,Ihaksi幾乎都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趙智功認為,如果不得不走到訴訟那一步,勝訴的幾率很高,只是耗時較長,完整的法律程序可能要走六個月時間。《野狼Disco》第19秒時出現一個男聲喊了一聲 “Ihaksi”,“那相當于是一個防盜鎖,你聽到這個聲音就證明野狼團隊沒有買獨家版權”, 趙智功解釋說。在個人公號上,趙智功還上傳了Ihaksi錄制的維權視頻,在視頻中Ihaksi展示了《More Sun》的DAW工程文件。在他看來,如果走訴訟程序,會面對很多普通人難以理解的問題,比如怎么證明這首歌是你創作的,所以必須讓原作者展示分軌和工程文件來證明是原創。
“這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趙智功告訴界面文娛。
截圖自趙智功微信公號文章 正式律師函:《野狼Disco》到底侵權了嗎?對此,寶石Gem昨日晚間在微博回應稱,自己曾于2019年7月花99美元購買了Ihaksi作品的非獨家Beat分軌,11月當他再度聯系原作者說明想買斷版權時,原作者先是表示不買斷,后來又回復說已經有人買斷了。寶石Gem也在直播中提供了購買截圖、來往郵件等證據。
寶石Gem透露,在那之后有人聯系他的經紀人,說已經買斷了這個Beat版權,希望談合作,需要他再改詞、唱一版閩南語版本的《野狼Disco》,并且報了一個數額巨大的分成金額。但當經紀人要求對方出具購買時間和證明文件時,對方遲遲未能提供。
寶石Gem就侵權問題直播回應網友界面文娛梳理發現,目前雙方的爭執點主要在于99美元授權合同的權益范圍。
在趙智功看來,雖然野狼團隊支付了99美元的授權費,但仍然違反了著作權法中的錄音制作者權。因為授權合同中已經寫明,原則上禁止大型商業營利性的使用,所以上綜藝節目、演唱會都是被禁止的。“這就像,你只付了一個小房間的租金,但是卻用了整個別墅”,趙智功打了個比方。
Ihaksi99美元的授權合同對被授權者的權益做出了說明版權主要包含兩部分權益,一部分權益是人身權,包含署名權,一部分權益是財產權,強調的是通過音樂獲取的收益,現在Ihaksi主張的是財產部分的權益。
涉嫌侵權的還有網易云音樂、咪咕視頻等平臺方。趙智功解釋說,像網易云音樂這樣的流媒體平臺發行音樂會獲得廣告收入,而網易云音樂也會分給創作者一部分版稅收入。由于歌曲伴奏部分的獨家版權不在野狼團隊,原作者并沒有授權上傳到音樂平臺,按道理來說,咪咕視頻、網易云音樂上的作品都應該下架。
“現在太多平臺可以聽到這首歌了,如果一一聯系的話,我們可能要發幾十封律師函,所以只能找幾個代表性的平臺,其他的平臺也在溝通之中。這也是維權難的體現。”界面文娛發現,除了網易云音樂,QQ音樂、酷我音樂、酷狗音樂、蝦米音樂等主流音樂平臺,抖音、快手、B站等視頻平臺上都有《野狼Disco》。
侵權問題可以說是音樂行業的頑疾了,近年來最為人知的維權事件可能是李志訴哇唧唧哇。趙智功告訴界面文娛,國內音樂伴奏方面的侵權事件最早發生于90年代——蔡國慶在春晚上演唱的一首歌曲也出現了類似訴訟。 “Beat方面的侵權也很常見,但是很多人沒有能力維權,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不了了之了。”趙智功告訴界面文娛。
去年在海外流媒體平臺上火爆一時的歌曲《old town road》也涉及到類似問題,趙智功認為,《野狼Disco》的侵權可以看作《old town road》侵權事件的翻版。“原本詞曲作者只花了30美金買歌曲伴奏,后來他和伴奏作者簽了協議,分了版權。”
神曲的誕生
圖片來源:寶石Gem微博出生于1986年寶石Gem可以說是說唱圈兒的OG了。早在2005年,他就和幾個說唱愛好者共同建立了吾人族,后來成立廠牌吾人文化,這個廠牌主做中國風說唱,是那個時期東北地區最具影響力的說唱廠牌。但遺憾的是,那時說唱文化在國內還在生根發芽的階段,說唱愛好者大都難以靠做音樂謀,寶石Gem也一直窮困潦倒。
2016年,綜藝《中國有嘻哈》的播出成為寶石Gem人生的轉機。這檔節目播出后,他萌生了要通過做快手說唱賺錢養家的想法。2017年10月,寶石Gem發布了專輯《你的老舅》,將說唱和蒸汽波風格融合,其中就包括了《野狼Disco》。但寶石Gem并沒能在這檔綜藝中脫穎而出。他參加了2018年的《中國新說唱》,然后止步于海選階段,在第三季的《中國新說唱2019》,寶石Gem順利通過海選,但在60秒環節還是被淘汰了。在隨后的復活賽上,他演唱了《野狼Disco》。
在上節目之前,這首歌已經在圈兒內收獲了一些好評,但仍只限于小范圍傳播。《野狼disco》沒能完整出現在《中國新說唱》正片,但節目還是引發了歌曲的第二輪傳播,《野狼disco》開始在大眾層面流行了起來。
“左手畫龍,右手畫彩虹”在短視頻平臺上以各種方式被重新演繹,羅志祥用《野狼disco》做BGM的舞蹈視頻在抖音的播放量超過了400萬,結合短視頻平臺的運營和推廣,神曲就這樣誕生了。《野狼Disco》火了之后,寶石Gem又對內容進行了重新編排,比如找來了陳偉霆合作混音版《野狼Disco》,用正宗的粵語代替了原版中的東北味兒粵語。
作為一種流行文化現象,關于這首歌和東北社會文化的討論也開始進入主流媒體的視野。寶石Gem曾透露,90年代,《野狼王的士高》是東北歌廳里最流行的曲子,在這首歌里,他描摹了自己記憶中的迪廳印象,年輕人喝酒、蹦迪,粵語歌勾起回憶。樂評人耳帝給與這首歌高度評價,他認為《野狼disco》最初的版本無可挑剔,“它有寫實、有幻想,有市井生活、有浪漫詩意,有諸多延伸、有言不盡意,有神來之筆”,是“一首真正打通普羅大眾與知識分子階層,市井審美與精英審美,戲謔與嚴肅,明星自娛與大眾狂歡,土味文化與地域文藝之間的歌曲”。
寶石Gem曾在接受界面文娛采訪時提到“東北文藝復興”的概念,過去一年來,這個說法在東北經濟衰退的背景下被賦予特別的意義。憑借《野狼Disco》,寶石Gem還和快手上的短視頻創作者老四、東北作家班宇一道被網友們稱為“東北文藝復興三杰”。今年1月,他還和老四、giao哥等東北短視頻紅人合作了新歌《老鐵情歌》。
參與綜藝《吐槽大會》第四季得益于神曲的影響力,寶石Gem的商業價值也在過去半年間大幅提升。現在寶石Gem微博粉絲已經超過百萬,在登上春晚舞臺之前,他活躍在各種訪談、見面會和音樂節上,參與了愛奇藝尖叫之夜、騰訊視頻星光大賞等頭部視頻網站的年度活動,還參與了綜藝《吐槽大會》第四季、央視大型文化音樂節目《經典詠流傳》等節目的錄制。
與此同時,《野狼Disco》仍然延續著旺盛的生命力,衍生出了人民海軍版、法官版等諸多版本。早在春晚之前的跨年之夜上,各大衛視就開始爭搶《野狼Disco》,江蘇衛視請到了陳偉霆和寶石Gem,湖南衛視用騰格爾搭檔楊冪,東方衛視上的版本則是周深和李克勤的合作。大張偉說過,破圈的標志就是上春晚。終于,在2020年春晚,寶石Gem攜重新編排的《過年Disco》和陳偉霆、張藝興一同登上了春晚的舞臺。
律師函曝光之后,有人評論道,“中國無嘻哈”。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野狼Disco》是否侵權還需要通過法律程序裁決,但無論如何,這首歌在詞曲創作上不存在所謂的“抄襲”,而極富特色的詞曲部分對于這首歌的走紅同樣重要。
說唱文化在國外已經存在三十多年了,但在國內還屬于新鮮事物,因為《中國有嘻哈》的帶動效應,很多年輕人開始關注到這個領域,但這個初興的行業也面對了太多的不確定因素。《野狼Disco》另辟蹊徑,成為2019年最火的說唱歌曲,但在神曲之后,本土的原創作者們還需繼續努力。